作者在二史館門前拍照留念
初冬的雨夜似乎在埋怨著行人沉重的步子吵醒了冬的束縛,風夾雜著秋天的落葉,把雨傘吹得東倒西歪……漸行漸遠的高鐵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南京南站。已是夜里11點多鐘了,此時的南京是那樣的安靜,仿佛一幅濃郁的水墨畫在慢慢舒展開其獨有的暈染。
穿過長且空蕩的高鐵地下停車場,即使是第二次來寧的我,也像他們一樣不敢大聲說出“南京,我來了”的豪言壯語,哪怕是沉沉的呼吸也不能,害怕驚擾了這個六朝的寵兒。初來乍到,完全沉浸在燈的海洋里,流動的車、點點星光散布在內城的角角落落,隨著車流,越過遠山、高樓,帶領我們穿過茂密的梧桐樹包圍下“千年文脈,一路經典”的長江路、漢府街。南京的夜不冷,迷離的街燈透著溫暖的光亮,仿佛歡迎著遠道而來的我們。這座古老的城市用他博大的胸懷包容著我們。
從出租車探頭出來,蒼勁的梧桐樹掩映下的1800米1800年的長江路厚重的歷史文化大街,此時此刻,安靜得如處子。隨便伸出只手來,似乎也能抓得住南京的一個朝代,城市的風、城市的人文瞬間把你淹沒在南京的夜色之中。很快,我們在出租車轉向燈的引導下來到了周恩來紀念館后面的梅園招待所。
進入招待所,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幅紅梅圖,火紅的梅花沒有迎客松那般笑迎天下客的格式化,寥寥幾筆的勾勒即鮮活了起來。也許太過于神秘,也許夜已太深,梅園招待所的客人并不多,除了稀稀疏疏幾個穿海軍軍服的人,其他的像夜一樣安靜,靜得讓這個少人問津的旅館有了些霉味。一路奔波,我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匆匆吃過早飯,坐上車向位于鼓樓區中山東路309號的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出發。
透過濃蔭遮蔽的法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古樸莊重的是周恩來紀念館。除此之外,在這條號稱南京歷史文化軸線的中山東路上,還默默佇立著一批民國建筑,在巍巍鐘山的背景下,展現出雄偉的身姿,無聲地展示著南京的過去,訴說著南京曾有的歷史。其中也包括久負盛名、也是我們今天要去的目的地——??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這座位于明故宮西宮遺址上、有著半個多世紀歷史的國家級檔案館在檔案界和史學界名聞遐邇。遠處望去,只見掩映在蔥蘢樹木中的深深庭院,門前守衛著的武警,更平添幾分神秘。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的正門是牌坊式結構,門楣上的館名為郭沫若先生題寫,背面是孫中山先生手書的“天下為公”。此地曾是國民黨“中央黨史史料陳列館”,1951年2月成立南京史料整理處,隸屬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1964年又改屬國家檔案局,并易名為“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磚石結構的仿古宮殿式建筑,雕梁畫棟,美輪美奐,與庭院里栽種的植被花木相得益彰,堪稱民國建筑的典范。
這里典藏了中華民國時期(1912—1949年)各個中央政權機關及其直屬機構的檔案,可以說整個一部中華民國史都濃縮在這座“深院隔塵喧、館庫積陳編”的宮殿式建筑里。踏步循廊拾階而上,我們來到了二樓查閱室。說明來意,被一番“望聞問切”登記后,我們領到了查閱牌。當我們在查閱室坐下后,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像回到家一樣。這里是我們的戰場,“噼噼啪啪”敲擊鍵盤的聲音是我們進攻的號角。一條條“廣豐抗日”的信息輸入電腦,一條條資料目錄反饋回來。這些被掃描到電腦中的關于廣豐抗戰時期的檔案資料,一篇篇描述英勇的廣豐人同日軍斗爭的日記回憶錄,還有一段段可歌可泣英雄城市斗爭的歷史躍入眼簾。
不敢想象我們一行5人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翻閱完所有有關廣豐1941—945年期間的歷史資料,腦海中再次浮起廣豐曾經的那段血與火的戰爭:棋盤山附近之戰斗、楊家附近之戰斗、七都尖山石鼓嶺五峰山之戰斗、王家坂杉溪附近之攻擊……這些戰斗在字里行間比比皆是,觸目驚心,有時看著看著手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甚至會抓起鋼筆向前砸去;有時嘆惜于落后就要挨打的教訓;有時真地想穿越過去揍他個痛快。
日子總是要過去的,就像我們懷著悲憤的心情轉戰到南京圖書館。南京圖書館,前身為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創辦的江南圖書館,為中國第一所公共圖書館,1927年改為“國立中央大學國學圖書館”,1933年國民政府創建“國立中央圖書館”,1952年國學圖書館和原來的“中央圖書館”合并為現在的南京圖書館。2007年南京圖書館新館建成并全面開放。圖書館位于中山東路189號,是中國第三大圖書館、亞洲第四大圖書館,首批全國古籍重點保護單位,國家一級圖書館,江蘇省文獻資源保障中心。
初入南京圖書館,就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東南西北四個門,要不是陪同人員的指引,我們想找一個合適的大門進入都很困難。四樓查閱大廳,林林總總的門類大廳很多。古籍部大廳除需必要的身份驗證外,還需將身份證等有效證件和查閱證及在外大廳檢索查證后的目錄留在查閱臺,回到等候區繼續等待,工作人員通過一系列的指令傳給后臺,由后臺決定是否開放或控制。如果開放的話,工作人員就會將文獻送到等候區,在工作時間內隨便你是研究摘錄還是數字錄入;反之則很有禮貌地告訴你本文獻資料暫不對外開放。
一開始我們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完全找不著方向。后來經管理人員的介紹,我們才找到了主攻方向。因為我們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已經查到了我們需要的大部分資料,現在我們要查證的就是日軍進入和撤離廣豐的具體時間,以及蔣介石在抗戰期間為廣豐市民頒發“毀家紓難”牌匾的時間、相關人物等信息。在民國文獻閱覽大廳,我們很快就找到了1939—1945年期間抗戰時期的《中央日報》《盛京時報》《新華日報》《大公報》等一些書報,從國民黨到汪偽政權的報紙,從共產黨的報紙到民主人士辦的報紙,我們一一查閱,直至查閱到我們所需要的歷史資料,還原和豐富了當時廣豐抗戰時期的歷史原貌。一幕幕,一幅幅,好像放電影似的,一個個有血有肉的廣豐抗戰人從此站立起來了。
1942年6月14日《盛京時報》題為《占廣豐揮戈西進》的文章寫道:“左側部隊十三日拂曉,攻撥江西省境八都鎮、以破竹之勢,南下進攻。十四日晨肉搏敵兵站基地廣豐(廣信東方二十二公里),俄然占領之,遂轉利鋒西進,其戰法于同日正午攻略廣豐西方四公里之三二都,距離敵第三戰區總司令部所在地廣信東方僅十八公里,刻下大有一舉而突破之體勢。”
1942年8月22日《新華日報》第二版的中央社南城二十日急電以《我克上饒廣豐貴溪,贛東敵軍紛紛撤退》為題寫道:“向廣豐前進之我軍,已進抵廣豐城郊,19日敵在廣豐城內焚火徹夜,火光沖天,殘敵紛紛潰退。二十日晨,我軍正向城內推進中,又我軍追擊部隊,于二十日占領沙溪街及五都附近□口、[五]峰山兩據點,我軍乘勝由排山(西山南)向前挺進中。”
《廣豐縣志》1985年版的大事記里記載:“1942年6月13日(農歷四月三十日)下午三時許,日本侵略軍入侵縣城北效,日機低飛助戰。6月14日(農歷五月初一日),日軍入城,縣城淪陷。8月24日(農歷七月初八日)日軍敗退,縣城光復。”
不管是汪偽政權時期日軍占領廣豐還是國民黨軍隊光復廣豐趕走日軍,角度不同,立場不同,但說明的問題是一樣的,說明當時報人還是較尊重歷史的。
1941年6月15日《中央日報》第二版以《贛省三耆紳毀家紓難捐款百六十余萬元》為題,對廣豐耆紳、前清翰林徐浩、季桃華慷慨解囊一事進行了大張旗鼓的表彰。文章提及:“廣豐耆紳徐浩、季桃華,前清翰林,家產甚豐,抗戰軍興,因睹敵寇肆虐,氣憤填膺,故縣中如有募捐運動,皆慷慨解囊,茲因勝利期近,徐季二氏特于日前將全部財產(生活費除外)共計一百三十萬元,悉數捐款政府,突破本省歷次捐款紀錄。聞,蔣委員長極為嘉許,特親題‘毀家紓難’橫匾二方,分贈徐、季二人,并電該縣縣長代表致謝。”
《廣豐縣志》2005年版的大事記里記載:“1939年5月,縣人徐浩、李桃華年邁不能親赴前線殺敵,將全部家產變賣成法幣130萬元,悉數解交中央,捐助前線抗日將士。蔣介石親題‘毀家紓難’橫額兩方,分贈二人,并電告廣豐縣長代表致謝。”
這部分歷史與《廣豐縣志》歷來版本以及坊間傳聞在時間、人物上有出入。《中央日報》為國民黨主辦的報紙,這種歌功頌德的新聞發生在國共抗日相持階段,國民黨政府也需要這種榮譽以換得民眾的好感,應該不會造假。所以這次查證為以后的修史編志提供了翔實可靠的史料佐證。
緊緊攥著這些有溫度的紙片,生怕它再次掉進歷史的故紙堆里。窗外,一撥撥游人正蜂擁而來,又在歷史中匆匆消失,好像絢爛的煙花在空中華麗地轉身,最終在眾人的注視下悄然落幕。沒有人會忘記這段歷史,但也沒有人會想起曾經我們一起走過南京的大街小巷……
佇立在南京街頭,看著眼前的浮華,突然想到我們這些不遠千里到南京尋宗的江西老表,總是在追尋,不斷地行走,像只找不到港灣停靠漂在大海上的小舟,終于有一天,看到了遠方的燈塔,它是那樣縹緲,又是那樣的真實。我想把我的珍藏與祝愿給這座城市。
作者單位:江西省上饒市廣豐區檔案局